作者: 来源: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: 2025-05-14 08:53
□ 刘正稳
“刘正稳,你母亲是后娘吗?”两位女同学抱着拆洗好的被褥递给我时,突然问道。我一怔,急切地辩解道:“什么后娘,瞎胡说什么,是我亲娘!”她们却指着被褥说:“那为什么被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?都还是一小块一小块的,还有的是一条一条的,破碎得不成样子。”
我瞬间明白,这被褥里藏着母亲的无奈与用心。
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,我考上了师范,父母既高兴又犯难。780元的学费,还有首次入学要交的2000元建校基金,对于当时家境拮据的我们来说,简直就是天文数字。可考上师范意味着能吃“国粮”,成为国家的人,这在村里也是少之又少的,父母打心眼里为我高兴。
为了让我体面地去上学,父母开始想尽办法准备开学用品。铺盖是他们最先考虑的。母亲念叨着:“要给我儿面子,不能让人看不起,再难,被面也得是新的。”于是,被褥面子是母亲早早地去集市上精挑细选的新料子,淡红是主色调,上面印着牡丹花,看起来喜庆又漂亮。可套在被褥里的棉絮实在买不起新的。母亲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,把妹妹穿不下的棉服里的棉絮抽出来,把父亲穿得不能再穿的棉袜子里的棉絮揪出来……东拼西凑,总算凑够了。
母亲瞅准了一个有太阳的日子,那天气热得就像下了火。她把棉絮摊在苇席上,让棉絮在烈日下暴晒。棉絮在阳光的炙烤下,变得干燥又蓬松了许多。接着母亲开始对棉絮进行分类:条形的、圆形的、不规则的,厚的、薄的、不均匀的……然后再细分:长条形、短条形,半圆、椭圆……她光着脚丫子蹲在棉絮上,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一会儿撕撕拽拽,一会儿捋捋拂拂,一会儿叠叠摁摁……母亲的衣服被汗水浸湿,紧紧地贴在后背上,汗珠沿着鼻尖顺着脸颊流下来。母亲怕滴到棉絮里,急忙用毛巾擦去。
经过充分地暴晒和仔细地整理,母亲又挑了个好日子,专门请了村里的针线活巧手三婶帮忙缝制被褥。一片片、一条条、一块块原本像垃圾似的棉絮,在母亲和三婶的巧手下,变得平整、均匀、美观,像新的一样。入校后,我发现我的被褥比同学们的都好看,只是拆洗的时候被同学发现了“端倪”。
如今,母亲已经八十七岁了,和我生活在一起。每当说起这件事,母亲总是笑得合不拢嘴。这时,母亲还不忘教育我几句:“以前的日子多苦啊,现在多好。你一定要好好教学,好好工作!”